行旅在外,结草为枕。
只盼能在非人情的天地,心有余裕。
这是檀少寄出的第15封信
今天的信,没有任何音乐能够驾驭
唯有无声。
Ta
问
“檀少,我想问你怎么看待那些归隐山林的生活?虽然可能很难过上那种生活,但好像很多人都很向往那种恬静的生活。”
---月
远方到底有没有诗,其实我心里也没点bi数。
干脆放下你这么让我炸毛的问题,国庆直接去了一趟祖国的边疆,来一次“远离俗世、归隐山林”的体验。
壹逃离大都市之初,没有wifi、没有流量、也没有平时应接不暇的电话。我坐在疾速行驶的大巴上,看着扬起的漫天灰尘,仿佛逃离了地球。感叹能安静一会儿了。
辗转几个景点,天地越来越辽阔、景色越来越美,我开始按捺不住,掏出手机疯狂拍照,一边钻研什么角度能拍的更美,一边想着要编辑怎样的文字才能配的上这些照片从而把读者带入自以为更美的意境。这样有成就感的事情,我做起来乐此不疲。
后来,我在旅馆有了WiFi,看到朋友们发的各种朋友圈美照,又是纠结又是心动。有时候是觉得拍的没我好,活活的景色被拍成了大白话。有时候觉得P的有点过分,明明是平平淡淡的自然风光,你硬生生P成了小时候吹的肥皂泡里看到的世界,色彩缤纷但总觉得别扭。还有时候,觉得拍的太好,也恨不得发一波照片,让朋友们感受我这里的天地之广、心情大好。
以前王维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我现在更牛逼,深林我直播,疯狂发美照。
果真到了一个远方,有了一种心境,看了一片美景,却发现好像还有一颗不安分的心。想把种种自己所见所感屏蔽讨厌的人、分享给喜欢的人。我发现自己仍然无法切断与尘世的连接,无非是换了一种方式、换了一些分享的对象,但仍然没法置身事外。明明风景如画,但是偏偏愿意深陷画中,无法安静旁观。带给我快乐的一半是景色,另一半却是与好友分享的刹那。
第一次发现,静谧的深山和喧闹的俗世打了平手。他们好像都是我快乐的源泉,也都是让我纠结和无法抽离心情的恶魔。他们好像两个孩子扭打在一起,谁也不服谁。
直到有一刻,打雷了。
孩子忘记了打架,我忘记了孩子。
世界安静了。
贰疆域辽阔,奔波的路程自然也远。给我们开车的司机师傅,已经连续开了十多个小时没吃饭没休息,中途累了,就停下来,一个人站在长满红柳的路边,抽两根烟,望着远处的雪山,静默无言。我摇下车窗,看到司机师傅头发油腻腻的,头发也没剩几根,眼睛眯成一条缝,不知道是被劣质的烟味熏的还是近视想看一下远景。我想看到的青草地、黄杨林、高原壮美的雪山,他应该每天都能看到吧?可是为什么好像不快乐呢?
风太凛冽,我关上了窗。
还有很多个我忘不了的瞬间。我没拍照,但是烙在心里。
小集市里一个肉嘟嘟的孩子流着汗带着方形白帽认真切羊蹄、煮羊汤的那张脸,“你几年级啦?”“溜(六)年级”“这么小就开始帮忙干活啦?很厉害”,他憨厚的笑笑,问我要不要放辣椒。
雪山上的战士,戴着厚厚的绒帽、脸冻得通红,站岗巍然不动,就像雪山的孩子一样照顾母亲、照顾这片土地。换岗时,中途有极短一段路程,他们搭了我们的顺风车,在车上突然热情地唱起了家乡的歌,我听不太懂是什么语言,但是觉得车内一下就温暖起来。远在几千米海拔的高山上,说话连风都听不见,他们唱歌的时候,有没有思念的妻儿?
西域古城里,有好多睫毛特别长、特别好看的小盆友,我买了一大袋薯片和泡泡糖招摇撞骗,逮住一个就发好吃的搂着照相,他们开心得泡泡糖都抓不稳,掉在地上又捡起来,我还来不及说别吃就咬开包装嚼起来,好像怕被抢走。旁边的阿婆看着小孩子摇头笑,脸上的皱纹动起来像涟漪。我把手里剩下的几个烤包子给了阿婆,请她一定收好。阳光照在孩子和阿婆脸上就像时间照在这座古城,留下不愿长大的孩子和不愿变老的阿婆。
远方人眼里是不是又会有远方?我不知道。
好像真到了远方,没有了距离,突然就变得手足无措。景色可以润泽心情,也需要心情驾驭。你问我有没有如诗的远方,可能有,但你不能到达,只能无限趋近。真的到了,就像飞机穿过美如花瓣的云层,除了气流的颠簸和忐忑,什么都没有。
我一个人发怔,好像有些抵达不如从未出发。但是不出发,我又永远不会知道这些属于自己的答案。下次如果有人让我上车,载我去远方,我去还是不去?
“发什么呆,今晚不吃羊肉串了,你看,香喷喷的红烧肉端上来了。”
“啊!”我开始大口吃肉,脑子里忘了要不要再去远方。
第一次觉得,好像无论在哪里下车,我下去了,便是抵达。
叁旅途中第一次让我触动并开始思考你的问题,是缘于大巴车里邻座阿姨的一句话。由于一路奔波,路途中又没有厕所,好不容易停车在一片芦苇旁,大家就疯了一样出去想找地方“交水费”。
风又冷又大,风吹草低的时候,我们都变成了牛羊。
上车以后阿姨特别感慨地说,“再也不出来看风景啦,快被憋死咯,哪有什么心情看风景,又不能洒脱到随地解手,真是逼得人一定要在膀胱炎和尊严之间抉择,妈的,好累。”大家因为这样的谐音自嘲都哈哈大笑。
是啊,你看到我拍的雪景,仿佛我来自冰山上的来客,其实我是个拿着手机的鼻涕虫。一边忙着掏面巾纸擦鼻涕,一边还在努力摆角度拍照。
胡杨林很美,但是一路上都有马粪,有时候臭的我捂鼻子。
高原上的白沙湖纯净如画,可是风大的老子帽子都飞掉了,高原反应加上寒风,头疼的不行。
这让我想起一位隐居大山里的前辈,去探访他的时候,可能因为我太过粗鄙,除了些许感受到一些仙风道骨,更多的是烦人的蚊子咬的我一身包。那时候我还小,我就想,这个叔叔是来山里喂蚊子的吗?蚊香一定要买很多吧。至于他的追求,我不知道现在实现了没有。
想到这些,我觉得要做到融入一片景色、一首诗,真的有点苛刻了。一点点考验,我便不再是画中客、诗中人,而是狼狈的逃窜。恐怕真有一个容易安居的远方,我也是hold不住的吧。
肆隐居山林,并不比生长在难以安居的这个凡人世间容易。也正因为此,人们才会写诗安慰无法逃匿的身心。
远方就是远方,与诗无关。
谢谢你们的陪伴,我们终将长成参天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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