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
河
唐开元十九年(公元年)辛未,杜甫时年二十,既行加冠之礼,进而开始了其漫游河山的悠长岁月。“公年二十,始游吴越,下姑苏,渡浙江,游剡溪,久之方归。”洎京兆贡举不第之后,开元二十五年,杜甫又北上齐赵,趋庭兖州,裘马清狂,自是少年意气,云卷风扬。
纵观悠悠华夏文脉,司马子长、李太白、杜子美、苏子瞻,这些诗文巨子的青年时期无一例外都壮游过神州大地,领略了锦绣风光。而这一时期所累积下来的种种,则会成为滋润他们创作的无尽精神源泉与土壤。
而放眼杜公早年漫游吴越齐赵期间所作之五、七言律诗,也自然可以找到一条精神轨迹,在字里行间发掘出其青壮年时的思想状态与创作气象。
1
开阔背景下的自我认同感
青年时期是无所畏惧的,因为与自我对话的时候多,与他人交流的机会少。与壮阔山水相交的时候多,与冗琐社会龃龉的机会少。因此,心性自然浩大无边,且生机勃勃。
杜甫在齐赵间的岁月,终日与高山大江为伴,博大的山滋养了博大的灵魂,滔滔长河则浇灌出了开阔的心性。写《望岳》一诗时,虽是在山麓,但灵魂已然飞向巅峰,“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是青年杜甫对于世界的豪迈宣言,群山以五岳为宗,五岳又以泰山为宗,杜甫凌绝泰山,自然也就是凌绝了天下。最终杜甫登上泰山与否,已无关紧要。因为我们已经看出了他在宽阔天地间所发出的那一声自信的呐喊。
青年杜甫的笔下不仅有秀丽的河山,还有天上地下的生灵。在面对友人房兵曹的一匹胡马时,他由衷地发出了赞叹:“所向无空阔,真堪托死生。骁腾有如此,万里可横行。”在观看画鹰时,那只镌刻在素练之上的鹰似乎活了起来,直上青天,?击凡鸟,血洒平芜。一鹰一马,一天一地。一个代表了高远不群、斩奸除恶的九霄之志;一个体现了托付生死、一往无前的社会责任。
这是青年杜甫对于自我使命与价值的一种认同。
2
登临怀古之际的生命意识
青年的心性是阔大的,而不是迂阔的。他们自傲但是决不会漫无边际的自大,而是在心里会有一种厚重的历史意识与生命感受。
杜甫在去往兖州看望父亲之际,登上了兖州古城楼,进而承接了天地间汹涌而来的历史苍茫感。“登高”似乎是成长为一个诗人所必须要进行的一项仪式,只有登上高处,似乎才有足够的胸怀去容纳阔大的天地与昂扬的情思。风物滚滚,思绪滚滚,不断延伸,与历史上无数个斑点相互触碰,产生奇异的火花。纵目南楼,首先进入眼帘的是氤氲着水汽的海上山黛和与地平线无限相接的旷野。面对宏阔之景,进而产生委婉之思。“孤嶂秦碑在,荒城鲁殿馀。”那李斯所刻的峄山石碑饱经风霜,上述“皇帝立国,维初在昔”的千秋功业,而如今风流早被雨打风吹去,只剩下一方残碑,镇住了千古幽思。而汉时鲁恭王所建的宫殿何等雄伟,而如今却只流传下来一篇《鲁灵光殿赋》。盛衰变易,荣辱更迭,浸润了作者的内心,“从来多古意,临眺独踌躇。”于是我们从这里便可以看出后来的“自非旷士怀,登兹翻百忧。”
登兖州城楼后四年,杜甫筑室于首阳山下,路过了宋之问的故宅。宋之问与杜甫的祖父杜审言是世交,同在修文馆担任学士,情谊甚笃。几十年后,杜甫路过这里,自然会引起无限遐思。“淹留问耆老,寂寞向山河。”在寻访子孙后代之际,也空叹寂寞河山。最后睹物思人,发出了大树飘零之悲。“更识将军树,悲风日暮多。”
杜甫早年的诗作中老成沧桑之感早已发轫,我们看到的并不只是一个毫无顾忌、率性超脱的少年郎。我们更可以读出其中的历史纵深感与生命意识。
附:山林之间的隐遁之心
杜甫游历山水,是在其走向儒家模式之前的一次自我精神净化,作为世代奉儒守官的家族,杜甫的人生似乎是从一开始便被规定好的。其父系蜚声文坛,其母系德尊世间。有德者有言,立言者立功,这是儒家所追求的至高境界。而·杜甫在加冠之后自然要走上这样一条求索之路,而在这之前,漫游山水之间似乎为杜甫暂时洗却了这一层顾虑,而是让他更自然地沉醉于流水春星之间。
他游览过龙门奉先寺,清晨的古钟令人振聋发聩,“欲觉闻晨钟,令人发深省。”他拜访过鲁中张氏兄弟的隐居,意趣盎然,甚至忘记了出处,希冀陶醉于这一方山水之中。“乘兴杳然迷出处,对君疑是泛虚舟。”他参加过石门宴饮,那清澈无底的秋水可以洗净身为客人的“我”的机心,从而能够“横吹荒林,龙吟泓下。”他拜访过巳上人的茅斋,以佛眼观物,江莲如同白羽,天棘散作青丝,而自己仿佛也成了一位得道之士,与上人相互和诗。
可以说,漫游时期的杜甫写过许多带有禅理意味的诗作,这也为我们展示了多样的杜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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